被施小秋他們惦記的皮肉骨此時正在漫無目的的溜達。

他一身銀色的唐裝, 手裏盤著兩顆文玩核桃。此時皮肉骨的容貌和秦文那是半點關系都沒有了。

頭發花白，臉上皺紋密布，甚至還有老年斑。

他的皮與骨本身就可以變換形態, 讓他徹底地變成另外一個人。

“恕我直言，如果沒什麽正事，您還是躲起來比較穩當。”說話的是皮肉骨身邊的一個小孩。

這小姑娘長得特別可愛, 圓臉圓眼睛，看上去也就五六歲, 穿著牛仔背帶褲。她滿臉的冷漠與淡然，活像個小大人。

“有什麽好躲的？”皮肉骨的聲音也變得沙啞，與他老態的模樣不同的是他的行為。

老頭長得基本都沒多大區別。不過皮肉骨看上去精神頭特別好，一頭白發還打了發蠟，看上去精神十足, 哪怕他臉上皺紋密布，皮肉骨也沒忘記把自己骨骼弄得好看一些, 臉上歲月痕跡再怎麽多他也是個帥老頭。

兩個異管局的工作人員從他身旁走過，他還沖對方笑了笑, 這兩位來搜捕他的非正常人類估計好久都沒能睡個好覺了，皮肉骨對他們表示同情，可惜對方還得繼續努力，因為皮肉骨還沒有自投羅網的打算。

等那兩人走遠之後, 小女孩才繼續開口：“你的隊伍裏出現了叛徒, 不然他們沒那麽容易發現你的問題。”

“我當然知道。”皮肉骨說著，忽然感覺褲兜裏的手機振了一下，他伸手把手機摸出來, 看了眼屏幕, 果不其然又是一串亂碼發來的信息。

【你想擠掉秦文嗎？】

給他發信息的大概率就是那個無了, 皮肉骨忽然覺得挺沒意思的，而且他不清楚這個無到底從哪兒得出了個結論，就覺得他想要成為“秦文”從而假貨翻身，或者他對施小秋饞得不行，一天到晚啥事兒沒有凈饞施小秋身子了。

“神經病。”皮肉骨把這個亂碼也給拉黑，他不想跟腦子不好的東西講合作，而且他也不是傻子，到時候跟無講合作，等合作結束了他還能不能存在都是個問題。

【那你真的就甘心嗎？】另一串亂碼給他發來了信息。

無到底是怎麽聯系上他的？皮肉骨搞不懂。

在察覺到無一時半會兒不會放過他之後，皮肉骨沿街找了個店做進去，點了些吃的，看看無還準備給他發些什麽。

他已經不是小年輕了，如果無是想對他用激將法，那大概是得不到任何成果的。

“那些被抓起來的人不能留。”小孩認真地提醒皮肉骨。

“放心吧，他們什麽都不會說的。”皮肉骨把手機扒拉到自己面前，準備看看無還打算給他發些什麽。

那頭的無安靜了很久。

【你為什麽不想要施小秋？你也不想取代秦文？為什麽？】

皮肉骨都無語了，這無果然是個新手。哪有像祂這樣搞了這麽久還搞不定，最後還得求助目標的？

皮肉骨撐著腦袋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，他在思考要不要回應。

“您在想著什麽？”對面那個小女孩歪了下頭，嚴格意義上來說她不是小女孩，她是一具木傀，但是她與傀門的那些工具不同，她是自由的，她擁有自己的意識，她是“新生命”，被大道所承認的那種。

在沈思過後，皮肉骨還是決定回應，對於如今的他來說，一路上能收獲的樂趣似乎比她的目標更有趣：【愛欲對我來說太無聊了，我需要找到一個活下去的動力，這能讓我在達成目標之後不至於自殺。】

【為什麽要自殺？】那頭開始詢問他了，【生命很美好不是麽？】

期待著對方更多混亂發言的皮肉骨：？？？這家夥怎麽一下子就變成雞湯博主了。

【活著不好嗎？】無還在繼續詢問，【這件事本身不需要理由。】

他就不該對這種二缺抱有任何期待，皮肉骨閉上眼關掉手機，還是擡頭看向那具木傀：“我們繼續聊異管局的問題。”

另一邊，施小秋一遍遍的掃過電腦上頭的照片，她發現無的轉世還真特麽不少，平均大概兩千人裏頭就會有一個，男女老少不限。

而父母一旦有一方是無的轉世，那麽他們的後代必定也與無有關，無到底能分裂多少回？沒人知道。

“小秋，他們說懷疑國外也有無的轉世。”一旁的曉塗捧著手機提醒。

“國外的名冊他們也搞不到啊，搞不到就別扯這個蛋。”施小秋喝了一口碳酸飲料，她仰頭揉了揉眼睛，而後一把抱住了身旁的秦文，猛的埋進秦文頸側，像吸貓那般猛吸了一口，算是回血。

秦文也相當配合地伸手揉了揉施小秋的頭：“累了嗎？眼睛需不需要休息一下？”

“你真當她是普通人啊，她又不會近視。”郎道長在一旁嫌棄，不過她倒也沒有強求施小秋繼續。

施小秋蹭了一會兒，忽然沒動靜了，秦文一楞，他拖住施小秋的肩膀，稍微把她擡起來一些：“小秋睡著了？”

“什麽？”其餘三人湊過來。

陶瓊枝看了一會兒終於肯定施小秋這不是裝的：“太累了嗎？”

“也有可能是被無強行拖去夢境了。”秦文皺眉，他把施小秋輕柔地放在沙發上床上，而後走到電腦那邊，看著那些被施小秋截圖出來的照片，試圖從他們身上找到一些共同點。

正如秦文所說，施小秋被拖入了夢境。

而此時她對面的無卻已經不是施小秋的模樣了。

對方像是各種生物東拼西湊起來的一個東西。祂有著類人的身軀，然而脖頸上卻頂著一顆麻雀腦袋，手指長得有些詭異，而且細瘦的仿佛只剩下了骨頭，它的下半身是尾巴，看上去像是蛇尾，但上頭好像又長了許多章魚足上的吸盤。

繞是見過了不少怪物的施小秋，在看到對方這難以形容的模樣時都被嚇到了：“你是打算給我一個驚喜嗎？”無知道她準備散力了，終於露出原型想要威脅她？

“不，我只是不理解。”無說著，它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造型，“我這樣的模樣很受歡迎嗎？”

“也許在某些有特殊愛好人的眼裏，是的。”施小秋嘆了口氣，“你拉我進來做什麽？我還有正事要幹。”

無側過頭去看施小秋，因為只有這樣祂才能看得更清晰：“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麽皮肉骨說他找不到活下去的動力，活著這件事本身不夠美好嗎？”

這簡直槽多無口。

無承認自己有偷偷找過皮肉骨就算了，忽然歌頌活著的美好算怎麽回事？

“他活得太久了，本身他想要活下去這個目標其實已經相當懸浮了，他只是以這個為借口繼續在世上茍延殘喘而已。”施小秋解釋，“還有，你現在算不算是和我攤牌了？”

無點頭，祂的腦袋又由麻雀變成了一個……藤壺。施小秋和秦文不肯以一個陰陽調和的方式發生關系，而皮肉骨也沒有橫刀奪愛的欲望，無不知道自己的計劃還應該怎麽進行下去。

“好吧，那我也就開門見山地說了。”施小秋咳嗽兩聲，“你毀滅世界的計劃到底是什麽？”

“毀滅世界？”無又懵了，祂的身形狀態正在不停地切換，這象征著祂心態的不穩定，“我為什麽要毀滅世界？”

“那不然你在幹什麽？你想重臨世間，你想用我和秦文的身體覆生，你是規則與大道的反面，對吧？”施小秋倒是想從無的臉上看出點什麽來，奈何無變換得太快，而且有些時候祂看起來連生物都不算。

“這個世界很好，我不想毀滅它。”無說這話的語氣相當認真，“我只想看看它。”

“什麽意思？”

“用普通人的眼睛去看，而不是我現在的這個。”無分手指了，指自己如今臉上的羊眼睛，“你覺得你的狀態是混亂的，不，那其實並不混亂，因為你所看到的人都是食物，那還算是有規律可循。”

“真正的混亂是無法感知規則，一切在我眼裏都是另一副模樣，我沒法去形容，因為我不曾看到你們眼裏的規則為何樣，所以我沒法以此為參考去形容描繪。”無接下來的話讓是施小秋更懵了，“我只是想看看普通人眼裏的世界，我想擁抱它。”

施小秋安靜了，她忽然想起什麽：“等等桌上的這些食物，不都是你變出來的麽？”

“不是我變出來的，是你。”無對施小秋說，“它們在我眼裏是另一副模樣，很難說到底誰眼中的是它們的本來面貌，但我相信你看到的肯定更加美好。”

“說實在的，美好這個詞具體指什麽，我也不清楚。”

現在無給施小秋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先天有缺陷，看不到光明的孩子在訴說自己對光明的憧憬。

不過施小秋沒有被忽悠到：“你如果通過我的身體降臨了，那現實世界會發生一些什麽？”

“如果被我‘擁抱’，規則大概會崩塌吧。”這話無說的平淡。

可規則一旦崩塌，這世上的生靈怕是會消逝大半。

“你知道規則崩塌會死人嗎？”施小秋問。

無點頭：“但那和我沒有關系。”祂說的是那麽理所應當。

施小秋算是明白了，沒有什麽黑深殘的目標理由，沒有想要毀滅世界的中二病。純粹就是個懵懂的存在想要去感知另一個次元。

建立混亂與規則的互相了解，多麽簡單，多麽樸素的理由啊。簡直就跟幼兒園小孩想要去游樂場玩一玩，長長見識似的。

至於有多少生靈會因此滅亡，這不在祂的考慮範圍之內，因為混亂的祂從未對人類有過任何的共情。

哪怕祂曾偽裝成眾人中的一份子，游歷世間無數年，可在祂的混亂感知裏，人和一顆石頭一張紙，沒有任何的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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